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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“我給你畫一幅畫像吧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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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嚴寒, 東西大街兩側的水槽裏厚厚的結了冰,人走在大街上,都被凍得瑟瑟發抖, 想著加快腳步, 早些時辰回家喝口熱乎湯,暖暖身子。

這樣的天氣裏,李建深騎在馬上, 似乎全然察覺不到正化作刀子往臉上刮的冷風,只顧揚手甩著手中馬鞭, 一個勁兒往太極宮趕。

“踏踏”的馬蹄聲在街道上響起又跑遠,驚飛街道兩側屋檐上停歇的麻雀。

進了太極宮,李建深便下馬乘攆車,等到東宮的時候,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。

馮宜見李建深頂著一身寒氣回來,唬了一跳, 連忙要招呼著他進承恩殿, 免得受了風寒, 可李建深卻沒理他, 只管往麗正殿走。

馮宜沒了法子,只得先叫人去燒熱水, 那小內侍得了命令, 拔腿就要往廚房跑, 馮宜抱著拂塵, 猛然擡首喚他:

“回來!”

小內侍又連忙跑了回去。

馮宜想起方才李建深的樣子,慢慢回過味來。

太子殿下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東宮,有事沒事就愛發呆,還總愛往太子妃住的麗正殿瞧, 太子妃派人送來糕點,他也命人收下吃了,然而卻不知為何,就是不願見太子妃。

他在一旁瞧著,不覺感慨。

原來英明神武如太子殿下,也會為了一個人如此輾轉反思,猶豫不決。

本以為這種情況怕是要持續一段時日,不想今日太子出了一趟門,回來就直往麗正殿而去。

這是開竅了?

馮宜不禁松了一口氣,太子這些日子的反常弄得他們這些伺候的人也一直戰戰兢兢,生怕惹他不高興,如今這般,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。

太子今夜怕是要歇在太子妃處。

他拉著那小內侍道:“燒好的熱水往麗正殿送去,可知道了?”

小內侍一怔,太子不都歇在承恩殿麽?然而他不敢多問,領命去了。

馮宜一甩手中拂塵,正忍不住高興,忽然一拍腦門。

“壞了!”

那位畫師張懷音如今好似就在麗正殿裏頭呢,他猶記得上次太子瞧見他同太子妃在一起時的模樣,如今想來還有些不寒而栗。

“這叫什麽事兒……”

他剛放下的一顆心又突然被提了起來,趕忙追著李建深的身影過去。

李建深一路往麗正殿裏走去,到了殿門口,忽然又停下腳步。

他來得急切,到了此刻,忽然在心裏生出些近鄉情怯的意思,一時心下茫然,他同青葙之間一向話少,不知一會兒見了她該說些什麽。

李建深到了此刻才突然發現,他對青葙屬實是了解太少。

她平日裏喜歡做什麽,喜歡吃什麽,討厭什麽,不討厭什麽……他通通一無所知。

或許,他應當準備準備,問過伺候她的宮人再來,可是他又著實忍不住想要見她。

李建深站在殿外頭,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緊張,那陌生的,難以言狀的情緒悄無聲息地湧動在他的心頭上,叫他變得不像自己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李建深眸光微動,終於擡手,用手中象牙扇掀開了厚厚的門簾。

暖風撲面,溫香四溢,然而映入眼簾的場景卻猶如一盆冷水潑在李建深的心上,將他方才一路以來所有的緊張急切澆滅得一幹二凈。

他的太子妃正在同另一個男人說笑。

那笑容如春風過境,透著難言的愉悅和放松,仿佛同那男人的交談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。

這樣的笑容,李建深從未在青葙臉上見過。

宮人們都說,他的太子妃對他情深義重,他也是這樣認為,因為她在看著自己的時候,眼睛裏總是帶著無限的情意,叫人難以忽視。

可是如今見著這個笑容,李建深開始心底裏慢慢察覺到一絲不對勁。

若果真情深義重,她為何在他面前從未這樣笑過?

如今想起來,她在他面前的時候,好似總在壓抑著什麽,從前他不在意的事情,如今細細想起來,卻處處透著古怪。

青葙因手上長著凍瘡,今日的畫便只學了半個時辰,張懷音見她似乎興致不高,不大高興的模樣,便特意撿了些長安城裏最近發生的趣事講她聽,逗她開心。

正講到興處,忽聽門上響起了動靜,兩人齊齊扭頭看去,卻見李建深正站在門口,靜靜地看著他們,漆黑的眸子裏盡是叫人看不懂的情緒。

青葙不免意外,瞧李建深的穿著,他應當剛從外頭回來,怎麽沒換衣裳就到她這裏來了?真是稀奇。

她走過去見禮,神色淡然:“殿下怎麽這時候過來了?”

過了許久,才聽見李建深開口:“怎麽,太子妃不歡迎?”

青葙不禁擡頭看過去,她總覺得李建深今日好似同尋常不大一樣,身上好似籠罩著一層難以言說的郁氣,眼睛還一直盯著她瞧。

青葙不禁嘆氣,他同盧聽雪的這場矛盾真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去,這都多少時日了,非但沒結束,瞧著興許還變本加厲起來,若非如此,他也沒必要對著她這個替身露出那樣的神色。

“自然是歡迎的。”青葙引著李建深往裏走,親自給他倒茶。

李建深面色淡淡的,接過茶杯,卻一口沒喝,也不說話。

張懷音仍在那裏跪著,李建深沒叫他起,他便不敢動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李建深終於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“起來吧。”

短短三個字,卻讓張懷音無端感到一陣寒意。

太子殿下既來,他自然不好再呆在這兒,只能告退。

“師父慢走。”青葙點頭同他道別。

張懷音察覺到李建深身上散發的寒意更重了,他只能匆匆沖著青葙恭敬行了一禮,然後退下。

見青葙一直往外頭瞧,李建深抿了抿唇,淡淡道:“太子妃很喜歡同張畫師說話?”

這句話問出口,李建深便有些後悔。

他在做什麽?同一個畫師爭風吃醋麽?

青葙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滿,點頭,說:“他挺有意思的。”

有意思……

聽到這句話,李建深不免垂下眼簾,手握象牙扇的指尖漸漸泛白。

青葙瞧見李建深耳朵有些發紅,不免用手碰了碰,李建深身子一僵,歪頭看過去。

青葙對上他的視線,道:“殿下身上怎麽這樣涼?”

見李建深不吭聲,她便不問原因,只道:“這樣不成,殿下還是先沐浴吧,免得著涼。”

然後起身吩咐人去燒熱水。

看著她為自己忙碌,不知怎麽的,李建深心中的燥郁忽然消了大半,淡淡地‘嗯’了一聲。

或許,那心中沒來由的古怪只是他的錯覺,她是喜歡自己的,他不應該有所懷疑……

因李建深不喜宮女伺候,便由青葙替他寬衣。

凈室內,李建深坐在浴池中看著青葙忙碌,一雙眼睛不自覺盯著她瞧。

青葙察覺到他的視線,以為他想要,便擡手去解衣衫,然而解到一半,她似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,對李建深道:

“殿下稍等,妾去去就來。”

說著,便重新攏衣出去,等她回來的時候,李建深擡眼望去,只見青葙額頭上多了梅花花鈿,一頭秀麗的烏發挽著,用的便是那梅花白玉簪。

李建深的心口突然一哽。

雲霧繚繞間,青葙還在問他:“殿下,如此這般可好?”

李建深的舌尖開始泛酸,他想說不好。

從前他只當青葙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,她做什麽,不做什麽,他都不在意,甚至在最開始,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學盧聽雪打扮,他只覺得可笑,心裏頭盡是冷漠和麻木。

他默許了這一行為。

如今再看著青葙的花鈿和簪子,李建深卻只覺得刺眼。

李建深起身,一把撈過青葙的腰肢將她抱進浴池裏,然後擡手便拔掉她頭上梅花白玉簪揚手一扔,很快,浴室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。

簪子斷了。

青葙還未反應過來,便見李建深又用沁了水的手指往她額頭上抹去。

“殿下?”

李建深握住她的肩膀,眸中神色透過雲霧看不分明,只聽他沈聲,一字一句道:

“往後,不許再如此打扮。”

青葙微微楞住,她有些不明白李建深究竟是怎麽了,從今日進麗正殿起,他好似就有些不對勁。

不過,她還沒來得及多想,李建深便一個轉身將她壓在了池壁上。

青葙仰頭,忍不住咬住下唇,堵住嗓子眼裏發出的悶哼。

池水在不斷地上下浮動,嘩啦啦響個不停,青葙扶在池壁上的手被李建深握住,放到他的脖頸上去。

外頭腳步聲掠過,應當是柳芝和櫻桃她們取藥回來了,不一會兒,從浴池外傳來幾句說話聲,然後,那腳步聲便很快遠去。

浴池裏,青葙擡眼,透過升起的雲霧看向李建深眉眼間的那顆紅痣,眼中仿佛也被霧染上了水汽。

“殿下……”她喚李建深。

李建深‘嗯’了一聲,要去吻她的唇,卻被她微不可查地躲開,最終那吻落在了鼻尖上。

“我給你畫一幅畫像吧。”

這是青葙頭一回對李建深自稱‘我’,李建深心頭一蕩,在一陣溫潤潮濕中擡起頭來,抱著青葙說: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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